“每一個基督徒都有責任支持信仰的事業,理解和捍衛它,並譴責一切錯誤。”
——馬丁·路德
馬丁·路德在1520年發表的《致德意志基督教貴族公開書》中所提出的“信徒皆祭司”教義,在羅馬教皇制度的三面“紙牆”之間震響。路德批評教皇和羅馬天主教徒將教會分為 “屬靈階級”和“屬世階級”。這導致了權力的濫用。
相反,路德重新定義了祭司階級:
“基督徒都為‘屬靈階級’,他們之間除了職務上的不同,沒有其他區別。......這是因為我們都有一個洗禮,一個福音,一個信仰,都是同樣的基督徒;因為只有洗禮、福音和信仰才使我們成為屬靈的基督徒。”
“因着洗禮我們大家都受了聖職作祭司。......因為無論誰從洗禮的水中出來,都可以誇口說他已經是被授聖職的牧師、主教和教皇了。”
這似乎是傻瓜的教義。但是,正如神通過撒拉對亞伯拉罕說話,通過驢子對它的主人——先知巴蘭說話一樣,難道神不更可能“通過一個義人對教皇說話”嗎?路德問道。
然而,這種祭司的職分是否甚至涵蓋了婦女呢?
讓我們來看看三位婦女的工作,她們打破了社會的界限,通過出版作品大膽發聲;讓我們也來看看她們如何引用路德“信徒皆祭司”的教義來捍衛自己的發言。
阿古拉·馮·戈蘭姆巴赫(Argula von Grumbach)
在路德所在的維滕貝格(Wittenberg)以南約260英里處,一位名叫阿古拉的貴族婦女在閱讀了路德的作品后,從天主教改信新教。她在餘生中一直與路德直接通信,並且是路德在科堡城堡(Coburg Castle)中尋求庇護時允許訪問的少數客人之一。
非同尋常的是,阿古拉成為宗教改革的第一位女性說客。她甚至試圖在1530年奧斯堡會議(Diet of Augsburg)上在路德派和慈運理派之間進行仲裁,安排墨蘭頓(Melanchton)和馬丁·布策(Martin Bucer)會面。她在宗教改革方面的履歷確實很精彩,尤其是作為當時的女性而言。但也許更令人讚歎的是她的公開著作。
阿古拉是宗教改革時期第一位寫作小冊子的女性作者,她在1523年寫給英戈爾施塔特(Ingolstadt)大學的信也使她成為第一位女性暢銷作家,該份書信共發行了14個版本。這封信寫給大學要員,其中包括約翰·埃克(Johann Eck)——路德的主要對手,至少可以用勇敢無畏來形容它。她在信中挑戰的那些人幾天前因大學生阿爾薩斯·塞霍夫(Arsacius Seehofer)持有新教書籍而逮捕他,並強迫他放棄新的信仰,不然就處死。
阿古拉是第一位將路德“信徒皆祭司”的教義應用於自己的女性,從而使之應用於其他婦女。這一教義成為她責備那些“屬靈階級”的辯詞。
她的信是這樣開始的:
我在《馬太福音》第10章讀到一段文字,是這樣說的:“凡在人面前認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認他”。還有路加福音第9章:“凡把我和我的道當作可恥的,人子在自己的榮耀里,並天父與聖天使的榮耀里降臨的時候,也要把那人當作可恥的”,等等。像這樣的話語,從神的口中親自說出來,總在我眼前。因為它們並不排斥女人或男人。這就是為什麼我作為一個基督徒不得不給你寫信。因為《以西結書》第33章說:“你若不開口警戒惡人,使他離開所行的道……我卻要向你討他喪命的罪”。
阿古拉作為一個基督徒,以平等的身份來到她的讀者面前。作為一名基督徒,她懇求並勸說英戈爾斯塔特的神學家,甚至要求她公開出現在他們面前,用德語與他們討論這些屬靈問題:“我寫給你們的不是女人的閑聊,而是上帝的話語;(我是)作為地獄之門無法戰勝的基督教會的一員而寫。”
阿古拉曾一度保持沉默,但現在她相信,由於福音的利害攸關她不得不開口:
然而,我壓制了我的想法;心事重重,我什麼也沒做。因保羅在《提摩太前書》第2章中說:“我不許女人講道……只要沉靜”。但是,既然我看不到有男人站出來,或者願意或者有能力說話,我於是被這句話所約束:“凡在人面前認我的”,正如我在上面提到的。我宣稱擁有《以賽亞書》第3章給我的權力:“我必使孩童作他們的首領……婦女轄管他們”。
在她寫完第一封信大約一個月後,在因此而受到死亡威脅的情況下,阿古拉給英戈爾施塔特市議會寫了一封公開信,為她的寫作動機辯護。
因此請牢記你在受洗時向上帝所發的誓言,其中說:“我相信,並放棄魔鬼的一切浮華和幻想”。如果我們盡全力相信並信任上帝,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認他(他將給我們力量這樣做),那麼他也將認我們,正如他在《馬太福音》第10章中所說。因此作為一個基督徒,意味着我們要儘可能地抵制那些指責神話語的人;不過不是用武器抵制,而是用神的話語。
哪位(神學)博士能因為學問淵博,他的誓言就因此比我的誓言更有價值?神的靈是應許給我的,正如應許給他一樣。正如神在《約珥書》第2章中所說:“我要將我的靈澆灌凡有血氣的。你們的兒女要說預言”。
像路德一樣,她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傻瓜。然而,正是因為作一個傻瓜,上帝的能力會得到最大幅度的彰顯。阿古拉借用了路德的“以小對大”的說法,將其用在自己身上。就像路德對於教皇和羅馬天主教徒是如此,阿古拉對於神學家來說也是如此。在她最後發表的文章中,她給出了我們在路德的論文中讀到的同樣的比喻。像路德一樣,她把自己看作是巴蘭的驢,但也許比路德更甚,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並且是一個平信徒。
所以不要讓你的怒火燃燒
如果上帝再興起女人
懲罰你過甚的輕蔑。
神對你的探訪如此奇妙
僅僅被一群女人所困擾!
......就聽聽巴蘭的驢吧,我那良善的蘭渚的約翰內斯(Johannes of Lanzhut)。
卡特琳娜·舒茨·澤爾(Katharina Schütz Zell)
再往北和往西,在斯特拉斯堡(Strausbourg),卡特琳娜·舒茨·澤爾也受到了路德教導的影響。與阿古拉不同,卡特琳娜來自社會的“中產階級”階層,並且畢生從事寫作。
卡特琳娜被路德關於唯獨信心、唯獨基督的教義所折服。這促使她更積極地參與到她的教會中。該教會的牧師是馬修·澤爾(Matthew Zell)。卡特琳娜和馬修於1523年12月3日結婚,使她成為斯特拉斯堡第一批與新教牧師結婚的女性之一。
卡特琳娜作為牧師妻子的新任務,為通向更正式的宗教任務打開了門。她成為斯特拉斯堡的“教會母親”,與她的丈夫一起服事,她的丈夫將卡塔琳娜視為婚姻中的“平等夥伴”,稱她為“助理牧工”。她在家裡照顧難民,為貧窮的非公民組織救濟,探望病人,在三次墓葬儀式上講道,包括她丈夫的葬禮,並在馬修去世後作為平信徒進行牧養工作。卡特琳娜是斯特拉斯堡最活躍的平信徒改教者之一,但她對改教運動最重要的貢獻是她發表的六篇著作。
結婚一年多后,在馬修和其他已婚牧師被置於教會處分之下后,卡特琳娜寫信給斯特拉斯堡的主教,為教士的婚姻辯護。她打算髮表這封信,但被市議會阻止了。然而,在更多關於澤爾夫婦的流言蜚語似乎破壞了馬修的事工之後,卡塔琳娜於1524年9月發表了為教士婚姻辯護的文章。與阿古拉一樣,卡塔琳娜也為自己對抗教會權力階層的男性而聲辯。
哦,如果我相信上帝的話語,我怎麼能剋制自己呢?我怎麼能不為我的鄰舍馬修·澤爾做我想讓我的鄰舍為我做的事呢?不是因為他是我的丈夫,而只是因為他是我的弟兄和基督里的肢體。......因為在神和基督里,既沒有男人/丈夫,也沒有女人/妻子,更沒有任何偏袒(參見雅各書2:9;羅馬書2:11),因為神的話語只涉及屬靈中的親密關係。
由於這種對鄰舍的愛和對聖經的順從,卡塔琳娜不能讓自己“找理由不管”,也不能“說服我的良心,讓我對這些魔鬼的彌天大謊保持沉默”。
這種教義產生的結果是,神能夠使用弱者(像卡特琳娜這樣的女性),使強者(天主教神職人員)蒙羞。她在開始辯護時引用了《哥林多前書》1:27,然後在她作品的其餘部分發展並融入了這個主題。卡特琳娜將自己與反對霍洛芬斯(Holofernes)的朱迪思(Judith)聯繫起來,也和(舊約聖經中)用計策讓哈曼被處絞刑的以斯帖聯繫起來。在她的小冊子中,她多次點名批評男性,並挑戰他們在公開場合用德語與她辯論。
卡特琳娜充分意識到,作為一個女人她的發言會受到指責,並且準備好了回答。
我回答說,難道你不知道,保羅在《加拉太書》3[:28]中也說:“在基督里,並不分男人女人”?神通過先知約珥在第二章[:28;參看《使徒行傳》2:17]中說:“我要將我的靈澆灌凡有血氣的,你們的兒女要說預言”。你們知道撒迦利亞變成了啞巴,所以伊利莎白為聖母馬利亞祝福。因此,願你們也能善意地接納我。我不求別人聽我說話,好像我是伊利莎白,或施洗約翰,或向大衛指出他的罪的先知拿單,或任何一位先知,只求別人聽我說話,好像假先知巴蘭所聽的驢子一樣。因為我所追求的,無非是讓我們一起得救。
瑪麗·鄧提埃(Marie Dentière)
瑪麗·鄧提埃曾是奧古斯丁派修女,她被路德的教義所說服,16世紀20年代中期,在逃離法國北部的修道院后,她在斯特拉斯堡找到了庇護所。與她所認識的卡特琳娜一樣,瑪麗在新的城市嫁給了一位名叫西蒙·羅伯特(Simon Robert)的前牧師。
最終,他們在改革宗的教會中得到了一個牧師職務,並被派往羅訥河谷。馬丁·布策(Martin Bucer)寫信給已經在該地區的紀堯姆·法雷爾(Guillaume Farel),提醒他這對夫婦即將到來,並提到“西蒙的妻子”參與了她丈夫的事奉。
不到五年,西蒙就死了,留下遺孀瑪麗和幾個小孩。她再婚了,1535年,瑪麗和她的丈夫安托萬·弗洛孟特(Antoine Froment)搬到了日內瓦,協助那裡的改教者從天主教徒手中接管該城市。瑪麗在日內瓦是一個活躍的平信徒改教者。她甚至有一次進入日內瓦的一個修道院宣講婚姻,敦促修女們放棄她們的誓言。
瑪麗發表了兩篇著作——寄給納瓦拉女王瑪格麗特的《非常有用的書信》,以及為約翰·加爾文的一篇講道作序。雖然這兩篇文章都不是致男人的,但在1539年寫給女王的書信中,瑪麗就支持婦女向其他婦女權威性地講授經文提供了正式辯護。在瑪麗的信中,我們可以看到“信徒皆祭司”適用於女性的理解是怎樣發展起來的。
瑪麗在信的開頭忠告瑪格麗特王后要向她的兄弟,即國王,談及法國的分裂之音。她依據兩人共同的洗禮和信仰,為她對瑪格麗特的忠告辯護。
因為上帝所賜給你的,所啟示給我們女人的,我們不應該比男人更多的隱藏它,把它埋在土裡。雖然我們不被允許在會堂和教會裡公開講道,但我們也不被禁止在愛心中彼此寫信和互相勸誡。
瑪麗強調,婦女得到的福音不比男人少,也不比男人片面,同樣,婦女也得到了與男人一樣的命令,要分享福音,為信仰爭戰。
因為你們都知道,女性比另一個性別更蒙羞,而且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直到現在,經文都是對她們隱藏起來的。對此沒有人敢說什麼,似乎婦女不應該閱讀或聽到聖經中的任何內容。夫人,這就是促使我給你寫信的主要原因,靠着上帝,希望今後婦女不會像過去那樣被蔑視。
但瑪麗知道,有些人會指責婦女的膽大妄為,“互相通信討論經文中的內容”。瑪麗說,當這種情況發生時,應該指着聖經中的女性來回答他們。她寫道:“聖經中提到並讚揚了一些女性,因為她們的良好品行、行動、舉止和榜樣,也因為她們的信心和教導。瑪麗列舉了諸如撒拉、利百加、摩西的母親、底波拉、路得、示巴女王、聖母瑪利亞、伊利莎白和撒瑪利亞婦人等。她也談到了抹大拉的瑪利亞:
誰能誇口看見了耶穌復活那偉大奧秘的第一次顯現,難道不是抹大拉的瑪利亞(他從她身上趕出了七個魔鬼)?並且耶穌早些時候通過他的天使向一些婦女,而不是男人,宣告了自己,並命令她們向其他人告知、宣講和公布?
如果這些來自聖經的例子還不足以支持婦女向其他婦女解釋聖經,瑪麗還有神學上的說服途徑。她的根據是人類共同的墮落狀態,從而在耶穌基督里得到共同的恩典。
儘管在所有女人身上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但男人也不能避免。既然不是女人出賣或背叛耶穌,而是一個叫猶大的男人,為什麼還要如此批評女人呢?我請求你們想想,在世上發明和設計了這麼多的儀式、異端和錯誤的教義豈非男人?可憐的婦女也被他們引誘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被發現是假先知,但女人卻被假先知誤導了。雖然我不想為某些婦女遠超尺度的窮凶極惡找借口,但也沒有任何理由將其作為一般規律,沒有例外,就像一些人每天都在做的那樣。
雖然阿古拉·馮·戈蘭姆巴赫、卡特琳娜·舒茨·澤爾和瑪麗·鄧提埃不一定是在論爭一個完整的平等主義願景,但我們必須認識到,她們所做的事情(就聖經和信仰問題寫作和發言,並要求在公開場合與男人爭論)是完全反文化的。他們對“信徒皆祭司”的應用,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基本上被忽視了,這是一個救贖性的舉動,以一種自新約時代以來從未有過的方式推進了以聖經為據對婦女角色的詮釋。
那麼他們為什麼覺得被賦予這麼做的力量呢?鄧提埃很好地總結了這一點:
如果神把恩典賜給了一些良善的女性,通過他的聖經向她們揭示了聖潔和美好的事物,她們是否應該為了那些詆毀真理的人而猶豫不決,不願意寫、不願意說、不願意彼此相告呢?啊,如果試圖阻止她們,那就太大膽妄為了;如果我們隱藏神賜給我們的才能,那就太愚蠢了,神賜給我們的恩典將存到末了。阿們。
克里斯汀·帕迪拉(Kristen Padilla)著有《現在我被呼召了:識別事工呼召的女性指南》。她是一位作家、聖經教師、聖經學者的妻子、一個孩子的母親,並在阿拉巴馬州伯明翰的桑福德大學比森神學院(Beeson Divinity School of Samford University)工作。與她聯繫可通過網站kristenrpadilla.com或她的Facebook、Twitter、Instagram。
翻譯:湉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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